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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章 湄园之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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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腰间的细剑刺出一道银白,反身的穿刺后,军械犬化作上下两半,巨大的弹鼓跟着炸开,铜制子弹哗哗哗地洒落一地。

    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白色光环,女孩舞了一圈,近身的十几只军械犬在刹那间解体。

    好聪明的手法!即便是面对从未见过的敌人,也有紧锣密鼓的后手,不禁对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另眼相看起来。

    「喝啊!」女孩用清脆的声音来回穿刺,画出一道三角,难以置信这是受了满身枪伤的少女,想必多少承袭了其父的勇武和不屈!

    外围的军械犬开始倾泻怒火,水平面上再次交织出火网,女孩腾空而起,轻巧的身躯像是在空中飘着一般,如烟如梭地自由穿行,像蜻蜓点水一般始终不坠落地面,而凭借细剑的支撑点起腾空的舞步,划开一只又一只军械犬。火网始终跟不上女孩的舞动,子弹打得大厅里满是弹痕。弹壳叮当坠地,不知不觉铺了满满一层!

    文承带上镜片,发现女孩的体征竟然只有20%,如此垂危的生命状态,为何能爆发这般顽强的斗志,难以置信面前英武的女孩几个小时正鼓胀着小嘴大口大口吃着面包。

    「嗑!」的一声,一粒子弹追上了女孩,这让她的左臂折断。

    女孩捂着左臂跳到大厅一角,脚边正是她丢下的银铳,她伸手去捡银铳,被一发子弹阻拦。又一发子弹将银铳打远。

    体征已经不足15%,文承握紧了脉冲炸弹。

    后续的敌人数量未知,这么早就暴露位置并不是一件好事,这还仅仅是一楼,如此功亏一篑,又一个珍贵的晚上便被浪费,文承踟躇地啧嘴。

    「哒哒哒哒……」弹雨成锥形向文竹袭去,女孩一个又一个翻滚,弹雨始终跟着她的影子跑,不一会儿,女孩躲到了柱子后面,军械犬迈起缓慢的步伐逼近,逐渐收拢包围圈。

    到此为止了吗?救还是不救?

    不,不,还是不行,就算出手了,以她满身伤痕的样子,怕是熬不过今晚了,为了一个濒死的女孩而舍弃任务,对柳真和苏濛不负责任不说,更是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。如果说在火墙那里面对两个警察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取舍,那么在这里反而更加坚定才对。

    是啊,只是一个低阶英灵吧,只是一个历史上记着寥寥数笔的女孩罢了,哪怕她随父亲立下一个又一个战功,也敌不过世事无常吧,多疑的君王也好,构陷的小人也好,狠毒的太监也罢,既然没熬过命运为她和父亲编织起来的修罗场,又何况这每况愈下的钱唐市?

    哼,低阶……英灵啊。文承忍着闪过心头的一丝酸涩,继续旁观。

    柱子后,陷入包围的白袍女孩撑着剑摇摇晃晃地站立。

    「喝啊啊啊啊!」女孩发出悲愤的呐喊,正如她生前面对潮水般的鞑虏铁骑一般,像要连带着一茬又一茬鼠尾辫割下他们的头颅,无论战场是黄沙还是冬雪,这一次,她把凝聚起来的柔弱力量变化成一道洁白的光,以全力释放出去。

    白色的精灵在楼内闪烁跳跃。

    怀着这种确切的决绝,文竹再次挥起了那柄细剑「千里雪」。

    「这就是忠烈公卢象升的女儿?!」文承叹道,明明是江南的文弱女子,为何在此濒危之际,竟有着惊天泣地的斗志?

    文竹的体征坠落到10%。

    她卸下残余的铠甲,淡淡的月色散射进来的大厅内,女孩的白裙早已染成血红,洒落的长发在空中翻腾,袖子上还有一丝黑色的卫衣纤毛。

    「绝不……投降!」

    她将最后一丝体力用在正前方的目标,千里雪的针尖刺出密度惊人并且具有实体的白色光焰。从转过身后静静伫立的姿势,转而将凝聚了全部力量的右臂水平刺出。

    一片寂静之后,火网像各个方向的锁链一样穿透了女孩的身躯,无论是肩骨、肋骨还是腰际都被子弹穿透地颤抖起来。最后因背后的一颗子弹而弓起,并向空中吐出一口血,子弹刺穿了脊柱,连带着白色的脊液从胸前溢出,文竹捂着心口落下眉角,鲜红汩汩地从口中溢出,却维持手臂的力量用细剑支撑着身体。

    硝烟散去后是一片宁静,大约剩余数十只的军械犬停止了射击。两只带着钳嘴的机械犬从残骸中挣扎着拼装完毕,它们冲到女孩的脚下向上一个扑击,文竹的双膝应声折断,女孩跪了下来。

    文竹向两只爪牙瞪出怒火,挥出千里雪将它们切碎,再次支着剑站起来,膝盖不住颤抖。

    「砰砰!」两颗急促的子弹将她的手腕划出两道切口,女孩龇牙深吸了一口气,面露苦色松弛了手掌,千里雪咣当一声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「绝不!」女孩咬着牙,忍着膝盖的痛楚重新站稳。

    军械犬慢慢收缩包围圈,女孩身后的一只咯哒一声上膛,将散着热气的枪口对准她的后脑。

    「爹!」文竹带着一丝颤抖发出倔强的哭喊。

    文承看着这一幕攥紧了胸口的卫衣。

    这不是为了回应她父亲的期待,或是某家王朝的责任感。即便是被小人、昏君所包围的修罗场,也有不可逃避的理由。

    这也不是对异族有多么大的仇恨,而是因为她天生的倔强选择了化为英灵继续战斗下去,哪怕再弱,哪怕再无人问津。

    她不想逃避,逃避就是对先一步离去的哥哥和母亲的否定,对全族两百多口人殉国的否定,对任何一个铁蹄下的冤魂的否定。

    属于她的阿瓦隆之庭,又或者是瓦尔哈拉,不在遥远的彼方,而是父亲魂牵梦萦的一座小庄园。只要湄园之梦还在,只要父亲隐隐约约的灵魂气息还在,哪怕世上只剩下自己,也要决绝地继续走下去。

    像是命运的牵引,这些思绪忽然钻进了文承的心房,他不知这一切为何发生,抑或是记忆碎片的作用,一切不得而知。所谓命运的共同体,便是如此,无需任何传递方式的心灵共鸣,哪怕相隔再遥远,心头的一声呼唤也会让彼此惊醒。

    其实从花园里遇到她的那一刻起,文竹从来就没有令文承感到不齿,相反,这令他明白什么才是耀眼,不同于他那位同桌女神的方式,而是属于弱者的耀眼。

    「不,这正是我所期待的吧,生死与共的英灵。」文承喃喃地苦笑。

    超越任何意义的。

    果然啊……柳真的警告,那些不着边际的话,冷血的话,所有的预防针都没用了。

    救?还是不救?这是他第三次问自己。

    「文竹!」

    他的名字叫谷文承,在接下来的数月里,他都不会为这个决定感到后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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